三体作者刘慈欣:最可怕是我们的想象力被消磨掉 | 《8问》

三体作者刘慈欣:最可怕是我们的想象力被消磨掉 | 《8问》



刘慈欣,《三体》作者,中国科幻小说第一人。中国科幻小说银河奖、73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得主。


2018年6月30日,刘慈欣受邀出席由巴比特主办的“世界区块链大会·乌镇”峰会,并接受巴比特视频栏目《8问》的专访。


三体作者刘慈欣:最可怕是我们的想象力被消磨掉 | 《8问》

以下为文字为巴比特《8问》栏目采访全文,在不改变嘉宾原意前提下,字数稍作调整。



三体与科幻



贾小别:我们先聊聊《三体》吧,在小说《三体》中,罗辑用咒语标记了三体星系的位置,这个咒语可能会给三体星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这种在现实中有可能吗?


刘慈欣:它是建立在小说中的一个假设上,就是宇宙的黑暗森林状态,这只是科幻小说情节,它没有被科学证明过,也不是严格的科学理论。所以在现实中间我们很难说它可不可能。目前来说我们甚至没有发现宇宙里面有其他的生命,那离这种情况相距还是很远。


贾小别:您似乎是“多重宇宙”论者,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一些关于我们宇宙外还有宇宙的一些证据,或者说为什么有这想法?


刘慈欣:有这种想法。在科学上,目前这种想法最主要来源量子力学的理论。但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有平行宇宙和多重宇宙的存在。曾经有过一个设想,就是可能从天文学的大规模观测中观测到宇宙的范围。这能够看到一些迹象,这个迹象可能是其它的平行宇宙或者多重宇宙与我们的宇宙撞击时留下的一些痕迹,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迹象。


贾小别:这样看来,我仍然宁愿有平行宇宙、平行世界存在。因为很神奇,不可思议。


刘慈欣:是,平行宇宙它有很多种,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在我们这个宇宙中,所有的可能性在其它的平行宇宙中都存在。我们每做出一个选择,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就做出与我们相反的选择。这就是说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这样的平行宇宙它的数量之大,让我们很难想象。但实际上目前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观测的证据。


贾小别:您在写一些科幻小说的时候,会写一些很有意思的人和物。《三体》中的云天明有三个童话故事,您就写到了熨斗、饕餮鱼、香皂等,它们不仅成了科学密码,而且很美丽很硬科学。这些片段是来自您生活中的一些启发,还是您的想象?


刘慈欣:肯定是想象。一般科幻小说它离生活有一定距离的,像这样的情节,生活里它肯定是没有的。


贾小别:人的想象力是天赋吗?


刘慈欣:我倒不这么认为,绝大部分是后天培养的。人的智力可能有先天性的因素,但想象力和人们后天所处的环境、所受到的教育,特别是他自己的世界观、生活态度有关系。

一般人们在年龄比较小的时候都有一定的想象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可能现实的压力、生活的压力、包括生活中的种种磨砺,这些东西可能慢慢的会把人们的想象力消磨掉。

另外一个方面就是随着我们受教育的程度的加深,对世界各方面的知识知道得越来越多。这个过程对人其实是有两个相反的作用,对大多数的人来说,知道的越多,你的想象力就肯定就会越压抑。你知道这世界的规律也好,自然规律也好,对世界的真相也好,你知道一点,你想象的一条路就被堵死一点。

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就不一样,他可能知道的越多,他的想象力会越丰富。这种思想方式我觉得是一种很可贵的思想方式。不光是对科幻小说,对于科学,对于我们的创新,对于方方面面这都是一种很可贵的思想方式。


贾小别:科幻小说它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一种想象,和以往的历史之间有什么关系?


刘慈欣:科幻小说虽然想象的是未来,写的是一个未来史,但其实未来史都有人类过去历史的影子。相当多的科幻小说都有这种相当明显的历史背景。举两个例子,阿基莫夫的《基地》系列,他的背景就很像古罗马帝国文明的兴衰的一个过程。另外一个比较有名的科幻小说《沙丘》,其实《沙丘》的背景也就是古代阿拉伯帝国的背景。人们有句话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其实未来史可能也有这个现象。


贾小别:那在您的小说《三体》中有没有这种体现?


刘慈欣:《三体》中也有。比如《三体》的宇宙文明。假如说宇宙中有很多的外星智慧,对这种外星智慧组成的宇宙文明世界状态的一个想象,都有历史的影子。


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整个人类历史上,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和谐的。我们不曾有过殖民*,也不曾有过战争,人类一直是通过协商和平合作,互相尊重并一直生活到现在,那么科幻小说包括我这《三体》,无论如何你也不会想象出那么一个稳定宇宙的状态,你无论如何不会想象出黑暗森林状态。所以这肯定是我生活在这么一个人类历史的大背景之下,我才能想象出这些东西来。科幻小说不管它多么虚无缥缈,它都是有现实和历史的影子。


贾小别:您刚刚提到黑暗森林,如果黑暗森林真的存在,那我们很久以前发射的旅行者1号,它会不会在某天就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刘慈欣:旅行者1号是七十年代发射的,那个时候我们的航天技术还在起步阶段,其实现在也是起步阶段。旅行者1号它的速度在星际尺度上来说是十分缓慢的。到现在它也就刚刚走到太阳系的外围,它可能还要上万年的时间才能飞出我们太阳系。它要飞到离我们最近的恒星的话,可能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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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早在这之前它上面所带的无线电子发射的装置已经失效,不能用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有外星文明的话,它被发现的几率很小。而且即便是它被发现了,它的上面包含的地球信息其实还是比较有限的。假如说它走离太阳系很远的情况下,发现了它,就很难判断它的位置。但是假如他离太阳系比较近的话,那是能判断出它是从哪来的。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外星文明已经到了那个位置,就不用通过这个东西判断,早就知道了。所以说旅行者1号被发现这个威胁我觉得对人类不是太大。

旅行者1号也好,旅行者2号也好,它最终的命运可能是被将来的文物贩子找到。现在有个太空考古学,很多以前人类发射上去的比如人造卫星什么东西,比较古老的,你拿回来可能很值钱的,它已经是文物了。将来我觉得我们人类的航天事业真正发展起来,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去太空中去找那些以前的这些文物,现在旅行者1号最有吸引力的一个文物,它肯定会被追上,被拿回来放到博物馆里,这就是它最终的命运。


贾小别:《三体》小说中,为什么人类并不感激执剑人罗辑?


刘慈欣:很简单,因为人类历史发展到每个阶段,它都会形成一套历史阶段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这种道德体系和价值观从整个历史的进程来看,是不断变化的。但是在某一个历史的断面上,它是相当的稳固的价值观。而价值观的变化往往会滞后于时代的变化,时代的发展。为什么人们不感谢这些执剑人,就是因为执剑人的行为不符合当时社会的主流价值观。


贾小别:那执剑人的价值观是滞后还是超前的?


刘慈欣:可以说他是超前的,他的价值观他主要是面对大灾难时代的价值观,而普通的社会大众的价值观还停留在过去,像我们现在的这样的普世价值观。他们两者之间肯定是冲突的,所以人们不会喜欢他。但是每一个时代他的价值观体系都要与那个时代他的相适应才行,适应虽然有一个过程,但你最后必须去适应,否则你很难生存下去。三体里面他也表达了这方面的一个意思。


贾小别:您在写作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三体星人长什么样子?


刘慈欣:虽然我们写科幻小说的人脑海中有大量的外星人的形态,有些形态可能很接近于人类,有些形态就是让你完全无法理解。


贾小别:有没有无形的那种?


刘慈欣:对,这也包括能量形态的外星人。但是具体到《三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就直接描写三体的外星人,所以我也就没有去考虑。


贾小别:现在看到很多科幻电影,他们会把外星人描述的和人类很相似,有眼睛、嘴巴、肢体、会发声等,有时候我会想外星人一定不是长这样。 


刘慈欣:这个在科学界的看法是不同的,主要分两类。一类的看法主要是由生物学之外的这个科学家提出的,比如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他们的想法和你一样,他们认为外星生命和我们的差别是相当大的。甚至见了面你能不能认出它是生命来你都很难,因为他毕竟进化的环境不同。


另外一个想法主要来自于生物学家,特别分子生物学家。他们认为生命进化虽然环境不同,但是生命进化的过程可能都是一样的。都要首先进化出能自我复制的分子,然后再产生DNA才能遗传,所以他认为如果是外星球真的存在生命,他很可能和我们地球上十分相像。


甚至有一位生物学家提出一个很极端的想法,他说现在我们大学里面的一个分子生物学的学生,到仙女座星云的一个星球上的大学里去,你照样能够讲课。他说这个有点极端,但他们是从分子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认为生命的进化只能是这一条路。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们当然现在还不知道了。从我来说,我相信外星人与我们的差别是相当巨大的。


贾小别:会不会像电影《复仇者联盟》中的灭霸,一个响指宇宙生物消失一半?


刘慈欣:灭霸那个走向极端了,他比这个水滴厉害多了,他能把整个宇宙都毁灭了,这种力量其实在科幻小说中很少出现这种力量。


贾小别:电影最后灭霸找了一座山头,坐在那边静静的看日出,这样的反派给人留下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刘慈欣:我想当一个人他真的拥有那种超越一切的力量的话,他很难保存这种情感。情感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同情,同情的意思就是说感情是相同的,我能够理解你,因为我们的力量差不多,我们的生存能力差不多,我才能理解你的苦难。

假如我的生存能力我比你高出不知多少个数量级,我是很难理解你的。正像我们对于一个蚂蚁,我们很难理解它的感受,它在水里淹死了,我们看着肯定是无动于衷的。当然电影中的描写可能有艺术性的要求。


贾小别:我听过一次课,您讲了科幻小说它不仅有预言作用,也有警示的作用,怎么理解? 


刘慈欣:其实科幻小说它就是个文学作品,给人看了娱乐的。至于你说的警示也好,预言也好,只不过是一个好的科幻小说具备的。如果我们看了能感受到一些东西,这中间最容易感受到的就是预言的东西或者警示的东西。

但是我认为科幻小说它的使命不是去警示什么东西,如果把这种作为主题先行去写科幻,那个作品可能好不了,至少好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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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小别:我这边给你听一段音乐,您听了是什么感觉?如果这段音乐被三体人听到了,他们会用什么样高纬度的形式来表达?


刘慈欣:我觉得可能我们跟外星文明差别最大的倒不是什么技术,以及对世界的认识,我们差的最大的可能是对艺术的感觉。

因为艺术本身它不止和我们的智力,和我们的大脑有关,他和我们整个人的生物属性,我们的社会属性有密切的关系。稍微差一点,你对美的感觉,你对艺术和谐的感觉,那就是千差万别的。我相信真有外星人的话,这个大概是相互之间大概很难沟通。



技术与科幻



贾小别:您是有多方关注人工智能的,现在很多人期待它、迎接它的到来,也有一部分人呼吁警惕我们的尊严不能被人工智能剥夺。做一个假设,如果明天有一个人可以研发出那种完全有自我意识的强人工智能,在今天您有机会给他见一面,您会对他说一些什么?


刘慈欣:我不反对他做这种东西,我会鼓励他就把这个强人工智能做出来。但是做的过程中一定要谨慎,做好各种防范措施,比如至少在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里面,有一个可以随时切断的电源。特别是不要在没经过考察,没经过认真论证的情况下,贸然的把这个强人工智能连接到现在的网里面,而让他和现在的网应该隔绝开来。

目前要采取预防措施,但是千万不要信了马斯克的那句话,好像人工智能比核弹还危险。因为这个危险我们就我们就不往前走了,实际上这也不可能。任何一个技术你不可能阻止他,当然你可以立法。但真正可能的技术是不可能被禁止掉的,之所以被禁止掉,可能因为我们技术还达不到那一步。


贾小别:提到硅谷钢铁侠马斯克,我觉得很多人只限于敢想,但是马斯克就是……


刘慈欣:去做。这个人印证了我们的一句话:我们一定要为梦想而努力,万一实现了。

看看他以前的那些想法,根本不靠谱。但现在居然有相当一部分实现了!所以他确实是很神奇、很科幻有科幻色彩的一个人。


他的思维方式就很科幻的,其实他本身是个科幻迷,你看它发射到那个太空中的那辆跑车上就有一句话叫“Don’t panic”,不要惊慌。这就是《银河漫游指南》里面的,他把科幻小说放上去了,对吧?所以说这种人,真的是把这个科幻思维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并把它付诸于实践了,这种人确实很**。


贾小别:如何才能有更多的这样的人出现,我很期待有更多的这样的人出现。


刘慈欣:当然。这样的人出现,肯定和我们的教育有关的,我们得鼓励创新,鼓励想象力,鼓励人们去开拓那种新世界。这个必须有一个相应的文化环境,社会环境才能出现这种人,但是这种人的出现,其实他有一个历史大背景应该是,历史发展的某一个阶段,肯定会涌现出这种人,但是数量都不会很多应该。


贾小别:我觉得可能大多数人想象未来都是因为焦虑、压力。


刘慈欣:其实现在科幻小说大部分也在表现这种焦虑,现在科幻小说中的未来大部分并不是光明的未来,它也是一个很黑暗的,很让人焦虑的一个未来。


贾小别:您之前提到到技术爆炸,您认为上一次技术爆炸是在什么时候?而下一次又会在什么时候?


刘慈欣:上一次技术爆炸应该是电气时代,最早的一次技术爆炸是蒸汽机,蒸汽机它直接引发了工业革命。而电器的出现,很快淘汰了蒸汽机,它引发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它的范围也好,深度也好,它都远大于蒸汽机的那次工业革命。其实电早在那之前就出现了,但电器的大规模使用彻底改变了整个人类的生活。


我们目前正在发生的技术爆炸,显然是来自于IT技术,信息时代。但是下一个技术爆炸是发生在哪儿?很难预测,有可能它发生在生物学上,因为按照目前分子生物学的发展来看,很可能会引发一个技术革命,技术爆炸。而这个技术爆炸是直接作用于我们自身的。


我们现在技术已经经历了两到三次工业革命,但其实我们还是原始人,我们跟原始人没啥区别,智力和原始人的智力差不了多少。下一个技术爆炸很可能是改变我们自身,这可能是来自于分子生物学,更有可能的是来自于生物学、基因技术和我们现在的信息技术的结合,这种结合起来改变我们自身,那对我们的改变是相当巨大的。


贾小别:我谈一个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可能在我们之前所有的技术中,电是革命性的。现在的通信,不管是区块链还是人工智能,以及日常,我觉得没有电,把电拔掉了,我们这个世界可能就瘫痪了。


刘慈欣:你说的这个观点很对,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主流文学作家,他很厌恶现代技术,他认为现在技术把我们过去的很多美好的东西去掉了。他说他可以拒绝现在技术,他也不用手机,什么也不用。


我说你不可能拒绝现代技术,他说他就拒绝了。我说你能拒绝电吗?你家里可以不开电灯,不开冰箱,你什么电都不用。但你不能不喝水,当你打开水龙头,水是水厂用电给你送过来的。你出去不可能不买粮食去吧?那买粮食给你结算,没有电,你连钱都交不了了,你连账都算不了。


所以说电是任何一个人不可能拒绝,除非跑到深山老林里面过原始生活,否则你拒绝不了。将来的信息技术也好,包括你今天讨论的区块链技术也好,都可能成为这种东西,你不可能拒绝他。


贾小别:拒绝不了。


刘慈欣:拒绝不了,你要想生存下去,你必须得用他,这不是一个选择问题,你没有的选择。这就是技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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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小别: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就像电影《头号玩家》里一样,离开物理世界活在一个虚拟世界里面,我们大部分人的现实生活,会不会真的像电影里面那样糟糕?


刘慈欣:其实《头号玩家》的世界,已经并不是太遥远的一个想象,现在已经出现很多它的苗头了。现在的网络技术,特别是正在发展的VR,很可能就造就那么一个世界,你说的那种现象很可能会出现的。


人们宅在一个屋里面,就能满足大部分,甚至全部的需要,他这一辈子根本就不用走出这个房间。很可能未来有一个节点,这个节点一过,虚拟世界成为我们生活的主要的部分,而现实世界反而变得像现在的虚拟世界一样。一过那个节点,你离开虚拟世界,不断的生活在现实世界,会被看出一种不正当的生活,就像现在沉迷于网络,网瘾一样,那时有“现实瘾”那是不对的,因为整个的社会可能都运行在虚拟世界里面,你不断的回到现实,你是不负责任的对吧?


就个人来说,问题不大。但是对整个人类来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倾向。因为假如这种状况真的发展下去的话,我们就失去了在现实世界去探索那些未知世界、开拓新世界的这么一种愿望、一种欲望。


这个新世界,包括地球上的新世界,更包括太空中的这个世界。如果我们完全失去这种愿望,就待在地球上的话,总有一天灾难会降临,因为我们的生态系统它是很脆弱的,它肯定会发生巨变的。到那个时候的话,你怎么办?你也得去吃饭,也得生存。


我们如何在这种技术的安乐窝里,还能保持对未知世界探索的那种愿望?这可能是未来我们人类面临的一个最大的一个挑战。


贾小别:您认为宇宙运行的一个法则是什么?


刘慈欣:这个题目太大了,我相信不但我答不出来,其他也没有人能答出来。


宇宙运行的法则,首先用爱因斯坦的一句话来说:宇宙最不可理解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可以理解。

我们能够不断的去理解宇宙运行的法则,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到它最终的头上去完全理解。另外,科学对宇宙法则的理解其实和我们很多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比如科学理论、物理学、宇宙学,我们认为它看到了真相,其实它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相。


假如宇宙是一块怀表,物理学会提出一个理论来,按照这个理论计算能再造出一块怀表来,这个怀表走的这个针和那个表一模一样,这个表是不可打开的,那个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你永远也没法知道。

所以物理学也好,其他的科学也好,只能提出一个假说,这个假说它可以预测宇宙的某些现象,大自然的某些现象,预测的越精确它就越成功,它被验证的越精确它也越成功。但真正的大自然本身,以及你说的宇宙终极规律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人类最终是否能够真的知道这些。



区块链与科幻(虚拟世界)



贾小别: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其实我是想问一下区块链和宇宙运行的法则有什么共通性。


刘慈欣:区快链它是一个比较应用型、比较现实的技术,它好像并不涉及到这个宇宙运行的法则,它主要涉及的一些经济学方面的东西。


贾小别:区块链它信息可以公开透明、可以相互读取,就是说我们相互知道在干嘛。其实这和三体世界里的高度文明,比如人们以相互读取思维是很相像的。而在我们现实的生活中,人是有羞耻心的,如果像三体世界里面思想可以相互读取的话,这会不会让很多人不适应? 


刘慈欣:这个不是简单的不适应问题,假如说真的出现这种状况的话,那么人类的整个社会结构,整个政治经济文化,甚至我们的日常生活那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种社会现在我们很难想象,就算想起来很简单,但假如真的有这样的社会结构,经济,政治,文化,你往深想,你会觉得这种东西不可想象。

你说的区块链的透明其实是相对的。当然区块链上的信息,所有节点存储的信息,我们都知道,转账信息什么都知道。但是谁转给谁的,你有账号才能知道是谁转给谁的,你没有账号就不知道。你即便看到那些海量的信息,比特币来回走,从哪走,谁给谁的你并不知道,你只能看到他的信息,你并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属于谁的,所以说区块链它信息的透明它也是有条件的,你不可能说把网上所有人我的银行账号全部公布出来,这是我觉得做不到的。


贾小别:那区块链的这种思维和科幻有什么关系的吗?


刘慈欣:坦率地说,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见过科幻中有区块链这种东西。现在科学技术很多地方已经走到科幻的前面了。


这区块链它最让人惊叹的一点,就是它用一个数字技术来建立起了一个稳固信任体系,而以前这种信任体系是由于某些外部的政治力量,像国家这些建立起来的。当然我觉得区块链是很有前途。

要说区块链和科幻的关系,我们说的更广泛一点,就是虚拟世界,这是虚拟世界取代现实世界的一大步。


虚拟世界正在逐渐变的离开现实世界而独立,或者是它取代现实世界,现实世界中的许多重要的因素,都逐渐的虚拟世界都出现了。而区块链又把现实世界中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信任体系,也包括它的价值传递也搬到网络中来了。那么这样的话,虚拟世界代替现实世界就又向前迈了一大步,这就很像一个虚拟世界相对于现实世界的一个独立。


因为独立的一个国家或是殖民地,它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自己能发行货币。这个发行货币以前它的权力只是在*,只有*才有这样的信任体系,而现在这种信信任体系在这个虚拟世界中也出现了。所以有一个说法,就是说人类的所有的事情可能都要重复三遍。


第一遍在现实世界中我们重复了一遍,第二遍可能就要在虚拟世界中重复。你现在看看虚拟世界中发生的东西,其实在现实中都似曾相识,你比如挖比特币,挖矿,那不就是当年旧金山淘金么,现在区块链就是它的数字版,就是它的网络版。


第三次可能是发生在太空中,人类历史上整个的过程会在太空那个大尺度上再重演一遍。包括过去的殖民*,包括殖民地的独立,包括不同的政治力量之间的冲突,冷战,可能在太空中会再发生一遍。而这些现在正在在网络中发生。


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预测区块链技术将来是不是真的会飞速的发展,目前区块链它还是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它还面临着很多的问题,包括它的运行效率各方面的问题。但是以后至少有这个可能它会迅速发展起来,以很快的速度来代替我们现有的这种经济体系。


如果这种现象真的出现,那么虚拟世界可能又向前走了一大步。当然我们现在面临那个节点很远,但我觉得那个节点迟早有一天会到来的,迈过这个节点以后,虚拟世界就是我们的现实世界,而现实世界就成为我们的虚拟世界。


贾小别:那我们这一代人能跨过那个节点吗?


刘慈欣:有可能,我认为有可能。按照现在IT技术发展的速度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个节点它不光是一个技术问题,它可能还是一个政治文化问题。就是说因素是很多的,但我相信这一天迟早回来的。


三体作者刘慈欣:最可怕是我们的想象力被消磨掉 | 《8问》

贾小别:很多年以后,当人们谈起您的名字或者《三体》的时候,您更希望人们是谈论您对他哪方面的启发?


刘慈欣:我本人就是一个科幻小说作者,我并不是学者,也不是科学家,我希望在人们的记忆中,把我作为一个科幻小说作者就可以了。

现在在中国写科幻小说的人,面临着一个很尴尬的处境,就是时常会被人们当作是学者,当做是科学家,这个在欧美是没有的。问你的那些问题,包括你前面问过我的很多问题,那不是一个写科幻小说的人能回答的,我们只是一个小说家,写大众文学的一个小说家。

科幻小说只不过是把很多的可能性想象出来,把它文学化了,让人们去欣赏这些可能性,当然这中间可能带来许多对思想的启发,对想象力的拓展,但是总的来说,从我自己来说,我只是一个科幻小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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