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程序媛的出租屋

年素清,是位程序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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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码农故事汇

在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之前,年素清在这城市的容身之所是租来的一间不算宽敞的屋子,是那成排成列的万千楼宇里的一栋,一栋楼中百千块空间里的一块。
这城市的楼真是多啊,多到无法数清,刚把这边的数完,那边又破土兴木,转眼楼群如林。这些数量庞大的空间,一大半被冠上了“出租屋”的名字,里面住着称为“租客”的一类人。
租客们有的只是在这座城市做暂时性的停留,并无久远打算的;有的却是在这城市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地为生活奔波劳累着的人,他们渴望着能成为那亿万房间中的一间的主人,可最终还是在不同的出租屋之间辗转流离。这些租客是这日益壮大的城市的衍生物,也是这城市填充物一般的存在,没有他们,这石头森林里的亿万洞穴只是填不满的空壳。多亏有了他们,空壳才做了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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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是不能和原住屋相提并论的,后者是名正言顺、合规合矩的,走的是康庄大道,而前者则是名不正言不顺,走的也是羊肠小径,免不了曲曲折折、跌跌撞撞。
房东们换了宽敞气派的新房,那原来又破又挤的旧房便做了出租屋。新买的房子还没有装修,或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三两下,用来做了出租屋。租客搬进去之后,是要对里面的陈旧和简陋做让步和忍耐的。
倘若租到的是老小区里的房子,推门进去,那墙壁上的淡黄斑迹立马就显露出了这房子的年岁,天花板上挂着的那盏花样繁复的玻璃灯早已失明,旁边悬着一盏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厨房里的油烟机上积着油垢,卫生间马桶的搪瓷内壁上布满黄色的污渍,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是怎么擦洗也除不去的岁月的印记。客厅又暗又小,靠着墙的一角却还堆着房东留下的杂物,多半是淘汰下来的沙发和属于上个世纪的彩电,明明已经派不上用场,却还舍不得扔,似乎是寄托着屋子的主人关于它们的美好回忆,原封不动地堆在那里,好供他们时不时地回来凭吊。卧室里的家具是古董一样的东西,却是缺手少腿,凑不成整。五斗橱的抽屉总有一个合不上,露出里面的衣服角来;床板是断了几根的,睡上去“吱吱”作响;脚下的木地板也有些松动了,一不小心就要踩断的。
如果租在了新开发的小区,耸峻的二十几层楼挺立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中间,真是说不出的气派,乘上电梯便是像要直上云霄似的。电梯在某一层楼停下,出了电梯,再拿出钥匙打开某一扇门进去,才觉出这里面和外面的差别来。里面真是空和简啊!
装修是草草了事、敷衍着来的,客厅里除了四面白花花的墙壁,头顶也是白花花的墙,悬着一盏白色的日光灯,向周围辐射着苍白的光线。卧室里摆放着些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家具,不外乎是一张床、一对桌椅和一只床头矮柜,除此之外,再无其她,仿佛在房东心里再多置办一件物什就要折本似的。这样的房子到了租客的手里,他们是不会去做些改造或者添置些家具的,毕竟房子不是自己的,人家才说了算,改动一不小心就成了破坏的由头,到最后说不定还要吃力不讨好。家具是粗笨占地的物件,搬家的时候不便带走,白白花了冤枉钱。这样一来,即使是挑剔些的人也只好在租来的房子里将就着住下去罢!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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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清在过去的几年里,住的就是这样的出租房,有破旧的老房子,也有空落落的新房子。新房旧房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如同动物在夜间随意选择栖息的一个洞穴一样,只是供一时的安身和卧眠,并不是安居乐业,去容纳家庭的生活和情感的。
她曾经住过一套三居室里的一间,进门之后,径直穿过空旷的客厅走到头就是,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只床头柜,连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更别提衣橱了。她在厨房找了张放杂物的桌子搬进房间里,桌面积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她用打了洗洁精的清洁球擦洗了半天,也未能将它们彻底清除,最后只得买了块桌布铺在上面。
房间里单调得很,放在几年前,年素清是乐意添置些小器具的,或是张可折叠的桌子,或是盆绿植,可经历几次更换住处之后,她便再也无心去做这些了。她以前在房间里种了几盆绿萝,悉心地给它们浇水施肥,看那碧绿色的一丛丛长得愈加繁茂,从盆中长出的枝蔓或是垂下来、或是覆在摆放着它们的窗台表面和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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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是这简陋空间里的一抹绿意,焕发着勃勃的生机,叫人看了就要忍不住心生欢喜的。可叫人喜欢的东西一旦要和自己分开,便要感到倍加的遗憾和心疼。到后来换地方的时候,年素清一嫌将它们带着麻烦,二恐路上颠簸会将它们损伤,最后只得丢的丢,送人的送人。她看着这些分外茂盛的植株,是在她手里一枝一叶地长起来的,临到头却要将它们割舍,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心也隐隐作痛。有了这样先例,搬去了别的地方,她便再无心去做这样的事了。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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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素清的房间在楼的边角处,朝西开着一扇窄窄的窗户。每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便有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倾斜着身子探进来,打在廉价的木地板上,它表面的粗糙颗粒便凸显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阳光明晃晃的,叫人不能直视它。可这毕竟是下午靠近傍晚的太阳,在天上走了一圈有些疲乏了,变得力不从心起来。那照进来的光线愈发地虚弱,最后完全从窗沿退了出去,正是日薄西山的时候。
等到那轮薄日完全陷进山的那头,接踵而至的是茫茫的夜。年素清有时候站在窗前,通过一扇窄小的窗户去窥探外面的夜色。那夜色是变了样的,它不是寂静无声,也不是黑暗无边。远方的灯光聚集在一起试图将这黑夜照亮,最后将城市的上空染成了红色。近处的灯东一盏、西一盏,将城市的下方切割成了一块块凑不成整的碎片,再染上各色的霓虹,夜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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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绚烂的夜里,城市的主人翁们的情绪跟着高涨起来。楼下广场的音响和喇叭被扭到了最大,人们跟着音乐的节奏在跳着舞。他们跳得真是欢快啊,百米开外就能听到混杂在音乐声中的脚步声了,多么的整齐划一!他们兴致高昂,到很晚才会散去的。年素清再看窗户外面与她咫尺之遥的楼,眼睛从地面一直移到半空,她看着外墙上嵌着的一扇扇窗户,有的亮着灯,有的却是黑洞洞的一块。她暗自猜想那些亮着灯的房间,哪些是出租房,哪些是原住屋呢?那些灭着灯的屋子,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住着呢?她觉着那些窗户一扇明一扇暗地交替着,整栋楼看起来就像是残破的马赛克。
夜渐渐地深了,音乐声和舞步声一同偃旗息鼓了,远方的天空依旧是红色,灯光染成的不夜城,对面楼墙上的亮着的窗户一扇接着一扇地暗了下来,仍有几扇亮着灯,似乎要做这不夜城的忠实陪伴者。年素清拉上窗帘,关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她在这沉静的黑暗里,躺在床上睁着眼,默默地等待着梦的召唤。